肩周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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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5/9 13:46:00

因为住在城外,并且需要省钱,所以过来以后的一日三餐多数靠自己做饭解决。虽然偶尔会在临近的小店里买点薯条烤肉或者速冻披萨对付对付,不过吃得久了,自然还是会怀念在家吃的饭菜,于是过了几个月,家中便囤积了各种四处搜罗的调味料和懒人做饭包。

在还没买到wok的时候,经常用刀叉凑合着吃泡面或者速冻披萨。那时候父母经常和我视频,知道我吃得不好,自然是十二分的心痛。但因为山高路远疫情重,快递插翅亦难至,也只好千叮万嘱让我多留心亚洲超市和调料,并且寄希望于我在家倒腾饭食的经验能令我绝处逢生。

我一向对做家事十分痛恨,但对做菜却是十分有兴趣,一只土豆,一些葱蒜末,几片肉,再加点来路不明的香辛料,一炒就能变出一个菜来,我很欣赏这种艺术。第一次去超市,没有买到新鲜的番茄,便临时用番茄罐头,加上两个炒蛋,做出了半个月来第一顿“人饭”。我迫不及待地把它浇在没有洗过便下锅煮熟的米饭上面,打电话给妈妈展示我的“初次成果”。“下次买新鲜番茄做菜吧,总吃罐头食品没营养的!”被下了命令,我只好多多观察超市的蔬菜区。

想吃好吃的当然不能只靠蔬菜味道的碰撞和简单的油盐胡椒,于是抄了近路,摸到超市的亚洲食品区。跟普通的肉和蔬菜相比,调料价格要高一点,但是为了吃的好些,只好忍痛多花一点钱购置。

绕了一圈米面油盐,满足地购买了常备液体(酱油和蚝油)和粉末(黑白胡椒、蒜粉以及配方不明的“中国调味料”),我的家庭“中国饭店”就正式开张了,可惜只有我这一个不付钱的食客。在炒菜的时候,奇怪的事情发生了:因为想让芹菜肉片多一点八角的味道,我不假思索地撒了ChinaGewürzzubereitung进去。可是,闻到的并非熟悉的醇香,而是伴随撒出的*色粉末的咖喱香味。这股类似咖喱的香味当然是来自姜*(Kurkuma/Curcuma),在我查看了这罐香料的配料表之后,它也确实排在“ChinaGewürz”的首位。对我的印度室友来说,它可是名副其实的panacea。可问题是,为什么这里的人们对China的认知当中会理所应当地包含姜*这种“印度粉末”呢?

没说明的都是维基图

虽然通过姜*闻出了不像“中国菜”的咖喱味道,但咖喱本身的配方却处处有着中华菜系的影子:姜*、芫荽、桂皮、茴香、肉豆蔻,哪一种单独拎出来都是我们日常随处可见的“传统”调味料。面对此种情况,我们又怎么能随意地声称“咖喱也是中国的”呢?即使是作为调味料成品的咖喱本身,在印度和在日本的配方、口味也大不相同,然而两者依旧并行不悖地同列于世界美食之林,也都是本国的代表菜肴。所以,我们并不能明确地区分中国的“姜*”和外国的curcuma的不同,就像我们无法明确地分辨哪种调味料是中华菜系当中的“外来者”一样。

在独逸人(或者大部分欧洲人)眼中,印度、中国和东南亚或许仍然像年前他们刚刚有点了解一样,难以明确地区别开来吧。但想想这些调味料,也都是在不同文化和菜系里的常客,也有各自的位置。比如孜然(Cumin)、茴香(Fennel)、姜*(Curcuma)、桂皮(Cinnamon)、豆蔻(Cardamon),或者南方炖煮肉类常用的高良姜(Galangal),不论在西方还是在东方,它们都已经是各自菜系里普适且不可或缺的香料了。另外,即使是看起来同属一类的香料,也在历史当中留下了各自不同的形象,比如同为胡椒属的黑胡椒(Pipernigrum)、荜拨(长胡椒/Piperlongum)、荜澄茄(尾胡椒/Pipercubeba),它们的果实形态和功能如此相近,以至于凿空丝路的古代人只好用图、经和药性区分来记录它们的不同。

茴香是另一个让我来到这里之后感到惊讶的菜茹,因为在之前,我对茴香的印象都是和孜然粒一样大小、极难区分两者形态的种子。但是到了这里的超市之后,才发现新鲜的茴香原来这么大,人们是用它的花柄作为主要原料来食用的。而我以前的固定印象,其实是茴香种子晒干之后的“茴香籽”。

这使我想起以前看到过的出现在各处的芜菁,第一次见到这种和萝卜头一样敦实的十字花科植物时,也曾有过“原来它们就是动森里的大头菜/カブ/股票”的感叹。

植物同名的混淆原来如此常见。

我还想到了古代本草中的郁金香和藏红花,它们特别容易被没亲眼看到过的知识人弄混;同为姜*属的郁金和姜*除了能入药入膳之外,还能作为散发清香的染料使用,只是不耐阳光直晒;这些极易混淆的姜*属植物,虽然现在能以很便宜的价格买到,但古代却是昂贵的香料,只能由皇室、贵族和寺院所用,“卢家少妇郁金堂,海燕双栖玳瑁梁”,名贵的植物香料,只能拿同样珍贵的动物制品相匹。中亚的中间商们当然不会放过这巨大的商机,于是在宫廷进献之外,又乘着丝绸之路的道标,从世界各地将这种尊贵的颜色贩运过来。异域的想象、浓烈的药香,配合着华人对肤色、土地、至高权力的认同,姜*被一次次地转运、制造和使用,将“遥远的东方”如同*沙一般掩埋在近代以前。

不过话说回来,我们为什么要在意这些陈旧而看似牢不可破的思维界限呢?比起担心“冒犯”哪类菜系哪种文化,我更乐意去穿越这些无形且无谓的界限,比如研究怎么把豆瓣酱炒进nasigoreng里、用叻沙的汤汁当刀削面的浇头、或者把sambalbelacan作为涮菜的蘸料,等等。

写完以后,回想了以下过去半个月发生的种种,乃至追溯到更久以前,背井离乡,隔着车站窗户安慰父母然后独自踏上旅途的那个早晨,一切都还像是昨天一般。想起来到山中的某天,陈老师请我在城市广场西侧的“王朝”餐厅吃外卖米粉打牙祭,向我提及大疫席卷山村之前,平日非常elusive的何老师有时也会在中午的课后带着学生一起出去吃饭喝咖啡,更有恍如隔世之感。

我终于明白,我的抑郁大概还在心底盘旋,它像幽灵一样,每当我取得进展、想要欢呼时,它都会显出身子,对我作出威胁:“你忘记了昨日的痛苦了吗?你是在为现在的自己高兴到得意忘形吗?”这当然不是残心的变异,而是半年前一系列变故留下的应激反应。我仍然丧失着对自己、对未来的信心,于是会趁每个月亮空亡的区间虔诚许愿。Turbulence像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悬在我的头上,总有对未来的三期计划和不断翻新的安排。即使近况得到一点可喜的改善,也总是提不起乐观的情绪和信心。

但我依然挺到了今天,像一粒漂洋过海的种子,在落脚之处不断地汲取养分,扎根生长。resilience和tenacity赐我神力。

(安啦,前途已经能看见光明。有了底气和冒险的资本,想怎么闹便怎么闹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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