挺进决赛圈的选手
小丸子是我认识的最后的天选之子。
现在，社交网络上把感染新冠的时间按世界杯赛程进行了专业分类。经历了这个圣诞依然能保持阴性，就是成功挺进决赛圈了。小丸子，就是这样一位准决赛圈选手。现在，她能吃能睡、能蹦能跳，头不疼，鼻子通畅，嗓子宽松，没有一点“阳”的征兆。
唯一产生一点点困扰的，就是她不能像大多数阳性的朋友那样发朋友圈了。“不在饿肚子的人面前吧唧嘴，是现代人的道德自觉。”她告诉我。
北京刚放开时，她就开始了自己的防疫之路，尽可能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。就算下楼倒垃圾，她也不坐电梯。好在家住2楼。不点外卖、不出门、不社交、不工作。最后一条大约是她保持阴性的最重要原因，因为不工作，她心情舒畅、没有压力，自觉免疫力都变强了。
终于不得不出门办事时，北京第一波阳性患者已经转阴。
在滴滴上，小丸子听到司机咳嗽，于是马上下车。上了一辆新的滴滴，又听到司机咳嗽。来回十多公里的路程，小丸子更换了四辆车，听到了每个司机的咳嗽声。
小丸子似乎能看到整个城市里飘荡的奥密克戎病毒。和那些相信自己“砍下头颅还能长上”“滚油锅里如同洗澡”“刨心挖腹照样长全”的人不一样，她原本就是凭借着自己吓唬自己的优秀功力才能坚持审慎至今。她一天三遍刷朋友圈，看朋友们痛苦地“吞刀片”“水泥封鼻孔”“无麻醉开颅”，给自己立下了坚决不阳的战略目标。
但出门这一趟，还是彻底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。
简直像为了落实“破罐破摔”的心态，她甚至邀请了一位刚“阳过”的朋友来家里吃饭，给她做了煎饺和蒸橙子。
第二天，小丸子开始觉得嗓子发紧，她“阳”了，是“幻想阳”。因为第三天，她那些隐隐约约的症状又再次消失了。“会一直阴下去！”小丸子极有信心。
她相信星座、塔罗牌，也相信快乐可以治百病。眼下，“玄学”好像站在了她这一边。
02患阳患阴
“靴子什么时候才能落地？”
大约每一个还没“阳”的人都发出过这样的疑问。持续太久的未知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困扰，而一个不大不小的坏消息，可以给未知画上句号。我们难免会被这样的非理性选择左右。
于是，“幻阳症”应允而生。这当然不是一个有临床意义的确切病症，它更像一种特定的预期性焦虑，也就是过分担心即将发生的事导向最坏的结果，于是时刻等待不幸的到来。
毕竟一个标准现代人，难免攒了一身的不适：咽炎、鼻炎，颈椎病、肩周炎，以及随便一运动就会发生个肌肉拉伤。在“幻阳症”面前，它们都可能变成感染奥密克戎前的症状。
“幻阳”是我们无法抵抗的本能，就像四万年前的人类老祖宗，在听到一点风吹草动，就会感到害怕、焦虑，担心野兽进攻。
这本质上是一种防御机制，紧张后你才感到害怕，因为害怕，你才会采取防御措施。这类本能帮助人类走出了非洲，大约也能帮助我们抗过眼前的困境。
03各种毒株
干饭株：症状是特别饿。
哭株：症状是流泪不止。
放屁株：症状是人的排气系统火力全开。
这些被归纳整理的不同“毒株”，来自阳性患者的热情分享。医生说感染新冠的第一个症状，就是发朋友圈。
感谢这样的分享，让持续了三年的歧视一夜之间消解了，病耻感终于烟消云散。风水轮流转，现在不是病中的人看着健康人充满活力的互动，心中充满沮丧和反感，而是健康人看到类似症状的病人聚在一起交流经验，感到一丝被排挤的孤独。
病人需要幽默，需要共鸣，以此苦中作乐。幽默本身充满力量，尤其是冲着那些可能会杀死你的东西。你打不过它，但你可以笑话它。更重要的是，有效信息被包裹在嬉笑里，迅速传播。于是，我们能感受到疫情蔓延得多么迅速，症状有轻有重，严重时会给人造成多大的痛苦。
对，嘲弄背后同样呈现了痛苦，讲明了病毒带来的猛烈症状。感染过的人，反而更害怕人群、不愿出门了，因为他们知道生病了有多难受。
不过，取笑的内容总是容易划向荒诞，比如一些人开始把某些症状视作“好毒株”的行善，真的相信有些毒株可以让你变得漂亮、变得热爱学习，甚至想去主动感染。
嘲弄之所以有力量，就是因为嘲弄者知道自己只是在开玩笑。但有些人不知道，愿科学的雨露，能赶紧略略淌过一下他们大脑那些平坦干涸的沟裂回。